tag:斗篷、眼睛、打火機、擁抱~
他把道別遺留在上一件斗篷的別針上,那件他們在學院裡交換穿了四年,最後在仲夏夜結束時分被墜落的星火焚毀的斗篷。他現在有了一件新的,他的頭終於能夠撐起斗篷的帽子,而低垂的帽沿不再是他前行的阻礙。
華特斯小姐為他的新斗篷縫上兩道圖騰,彎曲的爪子像是抓著他的肩頭,從他的身體兩側蜿蜒而下。保佑你。她的每一針一線都是一句祝福,一次祈禱,她給他一輩子也用不完的幸運,像每一個母親。
他記得他們在星斗往西方的天空傾斜的夜晚,躲在盛放的月橘叢裡咬耳朵。那時他的指甲還沒有硬化,他也頭髮也還是樹幹一樣的棕色。進入學院的第二年,他剛剛得知他的使命,興奮地想要將一切都與他最好的朋友分享。但對方的反應沒有想像中熱切,他覺得尷尬,甚至有一點想生氣。但他的朋友有一雙很神奇的眼睛,他搧了兩下那些又長又捲的睫毛,然後低聲請求他的原諒。
我不是故意的。他的朋友右邊的臉頰貼在草地上,手掌躺在他們身體中間的縫隙裡。他說,因為他是他最好的朋友,所以他不會介意他的沉默。他其實希望他的朋友可以再多說一點什麼,但那個晚上後來就只剩下了星星,月橘的香氣,還有無數個秘密。他看見秘密在他的眼睛裡像星星那樣閃爍。他的呼吸幾乎和他的臉頰同樣柔軟,他在他的呼吸裡找到月橘的香氣。
華特斯小姐請他走一走,好確保斗篷不會造成任何妨礙。於是他走下山谷,來到溪邊。他低頭喝水,想要找一條魚當成禮物送給華特斯小姐,但他沒有找到,最後他摘了一些紫色的小花。風揚起他的衣襬,他將爪子從濕潤的泥土裡拔起來,穿越包裹著山頭的雲朵,在雲靄中找到華特斯小姐的洞穴。
他在突出的岩壁上停下,將花遞給迎上前來的她。華特斯小姐道謝,並把花放進胸前的口袋裡,解開他斗篷的綁帶,重新為他繫好一個牢固的結。保佑你。她的手指停在他肩膀上的圖騰,把最後的也都給了他。
他在湖邊撿到了打火機。那當然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。他吃力地使用手指,火燄嚓地一聲點燃,湖水上頭的漆黑被驅散開來,形成一個不完整的圓。他覺得那很像他的朋友的眼睛。仲夏夜過去之後的清晨,火也是像這樣燒起來,燒進那雙眼睛裡。
他一整個晚上都沒有跳舞,他費了一番功夫才在交誼廳的橫樑上找到他。他邀請他到大廳去,並承諾可以為他保留最後一支舞。但他沒有答應。為什麼啊?他握著紙杯大聲問,因為鈴鼓的聲音非常響亮。但他的朋友只是把頭埋在膝蓋中間,他連他的眼睛都看不到。
他用湖水洗臉,無法決定要不要在湖邊過夜。清晨時可能會很冷,他就無法順利地繼續趕路。他還有那麼多路要走。他忽然覺得好累。
星星墜下來時所有人都往學院南方的大草原跑,只有他的朋友努力地擠過人潮,朝反方向去。他穿好斗篷就看見他的朋友消失在通往北方的門後,北方除了森林什麼也沒有。他來不及將斗篷別好就跟了出去。在森林中找到鮮豔的紅髮是很容易的事,他看見星星帶著火燄降落在他的朋友腳邊,火從他的髮梢開始燃燒,他的頭髮在空中變成一座燃燒的森林。
你要走了?他發現自己在顫抖,他想要更接近他,但火燙得他的臉頰隱隱作痛。他的朋友轉過頭來看他,神奇的眼睛如今像是兩座小小的水窪,他的聲音像是打擾的腳步,他看見有水花濺出來,又被火吃掉。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彷彿別針穿過的是他的喉嚨,把他的聲音鎖住。他一直站在那裡讓火把他的斗篷燒掉,看著他的朋友在最高的火柱升起時消失。
後來他才知道分離也是使命的一部份。但只要他走得夠久,有一天重逢便不再是不可能的事。行走讓他變得更加睿智,更加理解意義。最初他以為他感到遺憾是因為他們沒有道別,等到他獨自度過第一個冬天,他才知道他想要的從來不是道別,而是一個擁抱。
他閉上眼睛,將打火機扔進湖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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